第二章
  厉王府议事厅内,严刹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,贴身侍从严墨和严壮站在他的身后,谋士李休、周公昇,武将任缶、熊纪汪、董倪,骑兵校卫统领严开,得力手下严金、严银和严铁分别坐在他下手方的左右两侧。厅内的气氛因严刹的异常严肃而格外肃杀。

  周公昇道:“王爷,我们在宫里的人送来消息,皇上召王爷为驸马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。皇上在朝议时已经下令礼部准备公主大婚的一切事宜。日子还没有订下来,依我看最晚年节过后,公主就要嫁进府了。”

  李休勾勾唇角:“众人皆知‘昭华公主’是个什么货色,皇上把她许配给王爷,可谓是用心良苦。”

  周公昇接着说:“四王中王爷的势力最强,这两年皇上不止一次表现出想要削王的意思,但碍于四王手中的兵马皇上只能怀柔安抚。可如今,年初恒王江弥突然暴毙,其独子江裴昭是个手不能提的病弱儿。齐王解应宗与王爷素来不和,四王之势已经去了两势,安王杨思凯又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狐狸,心思难测。皇上只要能把王爷除掉,其它三王就无所顾忌。”

  “去他奶奶的,皇上要动王爷得先看看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!”脾气最火爆的熊纪汪抽出腰间的佩剑砸到桌子上。

  李休慢悠悠地喝口茶:“皇上现在还不会动王爷。他要先把公主送过来折磨王爷,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削王爷的权。若王爷不愿意,皇上就有借口除掉王爷;若王爷愿意,皇上会暂时留着王爷,慢慢削王爷的权,等王爷再无反抗之力时,还需等皇上下手吗?”

  “左右来说皇上就是要杀王爷了!”熊纪汪怒道。

  李休点点头:“前两位驸马的爹不是都被削权了吗?”

  “他奶奶的!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!杀了公主!”

  李休翻个白眼。

  “王爷,属下一切听从王爷吩咐!”严金、严银和严铁齐声道。

  “王爷!您说怎么办?”熊纪汪一副准备与人拚命的架势。周公昇和李休看将过去,等着上位之人发话。

  严刹的绿眸平淡无波,但熟知他的人皆能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,而屋内的人恰恰都是跟随了他多年,熟知他的人。

  “娶。”

  “王爷!”熊纪汪急了。

  李休深吸口气,放松道:“王爷决定娶,那我们就商量下该如何娶吧。”

  周公昇笑笑,熊纪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王爷,突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  ※

  提心吊胆地过了二十多天,一直到十月中了,月琼都没有再被召寝,宫里也没有消息,好像公主要嫁严刹的消息是假的。不过东西南北四个苑的公子夫人都听到了风声,大家在私底下相互询问,却没有人敢去问严刹,也没有人问到月琼这里。只是在得知此事后,月琼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,胃口都差了许多,洪喜和洪泰很着急,黎桦灼更是自责,如果此事是假,那他不就白害月琼担心了吗?

  到了晚上,换了干净的羊肠,月琼躺在床上沉思。十月的江陵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,可月琼的心却已进入了寒冬。从枕头底下拿出他的桃木簪子,在手中来回旋转。叹口气,又把簪子塞回枕头下,睡不着的他索性坐了起来,掀帘下床。

  在桌边坐下,推开窗户,月琼望天。今夜只有星子没有月亮,就如那晚──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,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。摸上废了的右臂,他有些出神,臂骨被砸碎的疼痛早已消失在了他的记忆中,但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却总是在梦中徘徊。也是从那之后,手不能提的他想要学武,想要学会自保的功夫。

  终有一天,他要离开这里,等他攒够了银子学成了剑术,他会远远地离开这里。最好的结局就是严刹放他出府,从此后,他与他再无瓜葛。

  男宠──一个绝对不会与他沾边的身份。若是以前,他就是死也不会成了谁的男宠。可如今,只要能活着,能活着见到他最重要的人,要他做什么都成。他,只要活着。闭上眼睛,轻哼从小听到大的歌谣,月琼沉浸在回忆中。

  ※

  松苑,严刹的屋内灯火通明。今夜,他召了五位公子侍寝。自从秦夫人出事后,严刹开始冷落南北苑的夫人们,连着两个多月都只召公子们侍寝。有人欢喜有人忧,可对正得宠的公子来说,哪怕会很辛苦,他们也甘之如饴。

  大床的正中央趴跪着一位公子,床边并排跪着四位公子,后穴都塞着和严刹的阳物尺寸差不多的玉势。

  正中央跪着的公子正在被严刹临幸,其余四位公子则等待着被临幸。严刹身上的绸衫半敞,半跪在那位公子的身后大力抽插。那位公子全身赤裸,趴跪在严刹的身前翘起屁股,被严刹的巨大撞得浪叫不已,身下已经泄了。在他的浪叫已然成为痛苦之后,严刹拔出自己,拽过另一位公子。在对方趴伏下后,严刹拔出他后穴用来扩张的玉势,扶着自己的巨物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。

  “啊!”尽管已经扩充过了,可那位公子仍是疼得叫了一声,接着他立刻捂住嘴,不敢再叫出声惹王爷不高兴。严刹当然不会在乎他疼不疼,进入后马上大力抽插起来。渐渐的,疼痛不已的公子呻吟起来,脸上褪去的血色一点点涌上。

  而之前的那位公子趴在床上半天缓不过劲来。大约过了一刻钟,第二位公子也坚持不住了,而严刹却仍然没有喷射的迹象。接着严刹拔出自己,拽过床上的第三位公子,从他身后进入,猛烈的抽动之后,严刹射在了他体内。拔出后,其它的公子上前舔干净严刹阳物上的污物。

  折腾了近一个时辰,五位公子都已经受不住了,严刹在一位公子的体内射出了他今晚的第二次。射完之后,他拔出自己挥挥手,五位公子不管能不能起身的都马上下了床,等着最后的浴侍──证明谁最得宠。严刹的视线留在了一位公子的身上,那位公子暗喜地起身,严刹的视线又来到另一位公子的身上,那位公子眉眼带笑地起身和前面那位站在一起。然后严刹挥手,表示其它人离开,没有被选中的又是沮丧又是嫉妒。

  选中的两人套上半露的纱衣,春光难掩。没有选中的则套上绸衫走了出去。等候在外的东苑魏公公和西苑行公公见有公子出来了,命人把落选的三位公子抬了回去。然后两人又带了两位小公公进了卧房,在严刹下床后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部换上干净的。两位被选中的公子则高兴地跟着严刹出了卧房,进了松苑的浴房。

  浴房有内外两间。外间有一张床,一张软榻,还有用来放置衣物的矮柜。外间和内间用珠帘隔开,没有屏风等易遮挡视线的东西,严刹的住处没有一扇屏风。内间就是沐浴的地方了,奢华程度堪比皇宫的“幽吟池”。汉白玉的宽大浴池可容纳十几个人,出水的那端是狮头虎身的汉白玉雕,其上嵌有五颗硕大的夜明珠。光滑的池边则嵌着用黄金白银描绘的各种鸟兽图案。池子里冒着股股热气。两位公子脱去严刹的单衣,在他下水后,他们脱了纱衣下水,拿过池边的布巾为严刹擦洗。

  “王爷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。”过了一会,西苑的舞君楼舞小心翼翼地说。靠在池边合着眼的严刹睁开了他那双骇人的绿眸。楼舞稍稍避开他的注视,假装认真给王爷擦洗。

  另一位留下的人东苑的虹君昌虹瞟了眼楼舞,也小心翼翼地说:“王爷,前阵子……奴家听西苑的灼君说王爷您要迎娶公主了,奴家恭喜王爷。”

  若非传闻越来越真,两位公子也不会如此大胆地询问。

  “做好你们的本分。”严刹淡淡一句,两位公子的脸色瞬间煞白,不敢再多言。这时严墨从外间走了进来,两位公子退开,他跪在池边在严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,严刹的绿眸幽暗。略一摆手,楼舞和昌虹离开浴池,满腹疑虑地退了出去。

  “爷。”严墨等着主子吩咐。

  过了许久,严刹出声:“看着他。”

  “是,爷。”严墨退了出去。一个人泡在浴池里,严刹闭目深思。

  ※

  天快亮时,呆坐了一夜的月琼打了两个哈欠,拖着疲倦的身子爬上了床。在心里祈祷今日那人的心情会很好很好,不然一夜未眠的他绝对会死。临睡前再看一遍自己的“财宝箱”,月琼也再一次祈祷那人肯给他一大笔银子放他出府。

  ※

  十一月中,月琼最担心的事很不幸地发生了。皇上派了他身边最得宠的太监赵公公抵达江陵厉王府。说了几声恭喜后,赵公公颁下了皇上的圣旨。皇上感念厉王严刹的忠心和勇猛,招厉王为驸马,将唯一的公主“昭华公主”许配给厉王。成亲之后严刹仍可留在江陵,不必入京。年节过后,也就是来年三月初五,公主下嫁,严刹要亲自进京迎娶。

  站在府门口,赵公公笑呵呵地收起圣旨,对单膝跪在地上的厉王道:“奴才在此恭喜王爷了,皇上对王爷的厚爱,奴才看着都嫉妒万分呢。”

  严刹站了起来,单手接过圣旨交给严萍,严萍立刻说:“赵公公您一路辛苦了,王爷已经为赵公公准备好了接风宴,赵公公请。”

  严刹做出“请”的手势。

  “王爷真是太客气了。”

  赵公公捂着嘴嘻嘻一笑,跟着严刹一起前往“松露阁”用饭。

  饭桌上,严刹并不多言,偶尔敬赵公公一杯以表尊重。李休、周公昇等严刹的幕僚同桌作陪,两位谋士和武将董倪替王爷担负了招待的重任,三人把赵公公捧得晕乎乎喜滋滋的。严刹寡言,这在朝中是出了名的,赵公公到也不介意严刹几乎不怎么说话。其它人则跟着李休等人不停地敬赵公公酒,刚吃了半个时辰,赵公公就晕得快找不到北了。

  李休给周公昇使了个眼色,说:“赵公公,皇上厚爱王爷,愿把公主嫁给王爷,休作为王爷的手下也是甚感荣耀。”

  赵公公呵呵一笑,大着舌头说:“皇上也是,没有办法。不是咱家,不敬,公主,实在是,刁蛮任性。哪朝的公主,嫁过两回都被,夫家哭着,休回来了?皇上气啊,可皇上只有,公主这么,一个,公主,自然也想,给公主找个,好婆家。呵呵,王爷伟岸,定能管得住,公主。”

  严刹放下了筷子,赵公公自顾自地说:“其实啊,咱家偷偷告诉你们,公主,弄死了,皇上的宠君,那宠君,长得最像幽帝。那人,嘘,千万不能,说出去。”赵公公凑到李休耳边:“公主让十个人,把他,活生生,做死了。”

  赵公公说得小声,可一桌的人除了李休和周公昇外都是武将,耳力自然好。周公昇坐在李休的左侧,听到了,其它人也听到了。熊纪汪当场就要拔刀杀人,被他身边的董倪拉住。严刹重新拿起筷子,夹起一块肉冻放进嘴里,似乎没有听见。

  “这件事,呵呵,咱家装作,不知道。宫里,知道的人,都被皇上……”赵公公露出阴狠的表情,然后又撇撇嘴,“谁不知道,公主,恨死幽帝了。可皇上,呵呵。”

  周公昇拿起酒杯:“赵公公辛苦,公昇敬赵公公一杯。”

  “呵呵,好。”

  抿了一小口,周公昇问:“赵公公,皇上对四王之事,可有何变动?”

  赵公公摇头晃脑地说:“胤大人他们,成日在皇上耳边唠叨,要皇上削王。皇上,到是没说过什么。”

  周公昇眉头微皱又松开,这阉货的嘴巴还真紧。

  赵公公捂着嘴嘻嘻笑道:“咱家好像,喝多了,咱家不能再喝了。”说着,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严萍适时地出现,扶住赵公公,把赵公公带了下去。

  “王爷!您不能娶公主!”赵公公一走,熊纪汪就忍不住了。

  李休一脸严肃道:“圣旨已下,王爷不能抗旨。”

  “有什么不能?!大不了咱们杀上京城去!”

  董倪拍拍他:“纪汪,你冷静点,要杀上京城也不是这个时候。”

  “那也不能让公主进府,这不是诚心要折腾死王爷吗?”

  周公昇对专心用饭的人说:“王爷,您要进京迎娶公主,这其中我怕有诈。”

  严刹似乎吃饱了,放下碗筷,看向周公昇和李休:“年节过后,海盗猖獗,本王要去平乱。”

  周公昇和李休笑了:“是,王爷。”

  严刹站了起来:“召月琼侍寝。”然后就走了。满桌的人神色各异,埋头吃饭。

  熊纪年突然出声:“王爷怎么知道年节过后海盗猖獗?”

  满桌叹息。

  ※

  圣旨一下,王爷将要在来年三月初五迎娶昭华公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四苑。拜黎桦灼散布消息的功劳,所有人都知道了昭华公主是个怎样可怕的女人。不管是夫人还是公子都在担心自己的处境,怕自己被那位善妒的公主弄死。而有一人比任何人都担心,都害怕。

  “圣旨真的下了?”

  “公子。”洪喜欲言又止,过了会,他道,“王爷威严,断不会让公主胡作非为。”

  月琼哀怨地瞟了自己的两位侍从一眼,从躺椅上坐了起来:“准备热水吧。行公公估计快来了。”

  “公子。”

  洪泰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:“召,‘林苑’月琼侍寝。”

  月琼一副“知道是何意了吧”的表情,起身进了与卧房相对的浴房。洪喜对洪泰摇摇头,喊了声:“公子入浴──”

  一路上被抬入松苑,沿路难得地没有出现看好戏的公子。圣旨一下,人人自危,谁还顾得上一个又不得宠年纪又大模样又不好的出气公子?和以往不同,以往月琼都是事后才知道那人为何生气,所以每一次都难免带着侥幸的心理,盼着严刹能放过他,可这回他是实实在在地已经知道那人为何生气了,还不是一般的小气,那是怒气,他完全没了盼头。

  到了松苑,低头进了屋,进了那人的卧房,眼角在屋里一瞟,月琼愣了,怎么没人?回头,房门已被关上。算算时辰,那人现在该是还在陪宣旨的公公用饭,他提到嗓子眼的心快要出来了,那人喝了酒会更可怕。如果不是小命要紧,月琼很想夺门而逃。

  站着等了好半天,人还没有回来,月琼站得脚都酸了。想想反正自己今日不死也会去半条命,他破罐子破摔,走到严刹的专属躺椅处坐下。窗子开着,屋里有点凉,月琼又穿得单薄,躺都躺了,他索性拉过严刹专属的毯子盖上。

  黑亮的大眼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,月琼的紧张慢慢消弭,许久没睡好的他来了困意。最好那人今天喝多了,醉到不行。默默祈祷,月琼的大眼睛慢慢阖上。铺了厚厚兽皮和软垫的躺椅睡起来就是舒服。一阵好闻的燃香钻入鼻腔,睡着的人脑袋一歪,失去了意识。

  月琼是在后穴的肿胀和疼痛中醒来的,醒过来的他脑袋昏昏沉沉的,身上伏着一座山一样壮硕的男子,不必看他也知道是谁。

  “将军。”月琼的意识还在飘忽,他的嗓子怎么这么哑?

  “唔嗯,将军?啊!”左手扶住那人的手臂,月琼没什么力气的右手被握着。突然在他身上的人跟疯了似的咬住他的脖子,剧烈地抽动起来。感觉还没有全部回复的月琼如风中的落叶,随风飘荡。当他忍不住连连尖叫时,身上的人发出可怖的低吼,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。

  还没回神的月琼无意识地瞟向床外,天好像暗了。头好晕,他怎么想不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?而当体内的巨物慢慢撤出去时,月琼的大眼变得更大了。他躺在这人的身下!左手摸摸自己,再用力捏捏自己,太,太震惊了,他居然还活着!

  这一切都被那双绿眼看到了。严刹嘴唇一抿,低头狠吻住月琼的嘴。月琼张嘴让这人进来,仍不相信自己还活着。八年来除了初夜的那次他是在严刹的身下外,他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姿势。唯一的那次他差点死了。

  下巴被刚硬的胡子扎得生疼,月琼的眼珠子转转,这人是不是还准备再用这个姿势?虽然他现在还活着,也记不起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,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,他肯定会死。这么想着,月琼的身子不受控地开始发抖。

  粗糙的大手在他的身上游移,严刹翻身,把月琼搂坐在了自己的腰上,月琼很不给面子地重重呼了口气。

  “八年了!”严刹的绿眸里是浓浓的怒火。

  月琼不敢出声,再过一个八年他也害怕。初夜的惨状他一辈子都不会忘。最好这人今日就厌了他,给他一大笔银子放他出府。看在他折磨了他八年的份上,最好能再多送他点珠宝玉器,好让他换更多的银子。

  绿眸深沉,大掌揽过月琼的头,严刹咬住他的嘴,顶开他的牙关舌头蛮横地闯了进去。月琼不敢反抗,只要不用那个姿势,他要咬要怎么都随便他。

  “啊!”不专心的月琼突然草容失色,严刹翻身了!

  “将军!”不,不,他不要用这个姿势!

  “吼!”堵住他的嘴,严刹分开他的双腿。

  “唔!唔!”不要,他会死的!

  小小的男宠第一次大胆地,不,第二次大胆地反抗威严的将军。双腿说什么也要夹住,不让这人得逞。第一次反抗是八年前沐浴的他被冲进来的严刹强暴时。

  “将军!将军!不要!”

  堵住他的嘴来到了他的胸口,一口擒住他左胸的红蕊。那时候他可以两只手反抗,现在只有一只手,根本推不开山一样壮的男人。双腿早就被分开了,月琼怕得脸色煞白。一阵天晕地旋,惊吓万分的他连连喘气,心脏从嗓子眼回到原位,他又跨坐在了严刹的腰上。

  这回,他是彻底激怒了严刹。害怕地咽咽口水,月琼大着胆子说:“将军,就,就用这个,姿势吧。”

  绿眸燃起火焰,就见严刹右手一抬。月琼呆愣地看着他,身子一软瘫在了他的怀里。他直接被盛怒中的王爷打晕了。

  三更天,月琼被送回了林苑,和以前相比,这一回他的后颈多了一道被敲晕的印记。

  当月琼醒来时,天亮着,身子依旧被折腾得散架,不过比他预想中的要好那么一点点,他,还活着。摸摸发疼的后颈,月琼撇撇嘴,然后用力扯下脖子上的福符,丢下床。菩萨一点都没有保佑他。

  “公子,您醒了。”床帐被拉起,丢掉的福符被洪泰捡了起来。

  “公子,行公公刚刚来过了。给您送了三支千年人参、五盒鱼翅、三盒鹿茸、六只鳖,还有一盒上好的龙井。”

  “人参、鱼翅、鹿茸全都卖了,鳖养着,改日放生,龙井咱们自己喝了,给桦灼拿一些过去。”

  “公子,人参、鱼翅和鹿茸各留一盒可好?您的身子还是要补一补的,不然会扛不住。鳖就听公子的,养着。”

  想到自己的出府大计,月琼犹豫了片刻,不忍地同意了:“那就各留一盒吧。”他的银子。

  ※

  第二日巳时刚过,严萍带了四五位仆从来到赵公公歇息的院落,仆从们的手上捧着一摞摞盒子。

  “公公可起身了?”

  “起了。”在屋里的赵公公走了出来,眉眼含笑。

  “公公昨夜歇息的可好?”

  “好,咱家睡得很好,严管家想得极为周到。”

  赵公公捂嘴嬉笑。这时,有人从他的屋里抬出一位女子,那女子头发凌乱,遮着脸,衣衫随意套在她的身上,露在外的身子青青紫紫还有血渍。

  严萍看了眼那名女子,很是平静,笑着凑上前低声道:“王爷命老奴给公公准备了几样礼物,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糙东西,还请公公赏脸。”

  “哎呦,咱家怎么能收王爷的东西。”说是说着,赵公公脸上的笑更甚。

  严萍急忙道:“公公可别为难老奴了,听说是公公来颁旨,王爷一早就命老奴准备孝敬您老人家的礼物。不过是些土特产,公公您就收下吧。”

  赵公公嘻嘻一笑,为难道:“王爷如此有心,咱家不收倒是显得矫情了,还请严管家替咱家谢谢王爷。”

  严萍急忙命人把礼物送进屋内,松了口气说:“公公您收下了,老奴也好交差,不然老奴少不得挨王爷的板子。”

  “嘻嘻。”

  “公公回京后可别忘了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美言。”

  “那是自然,自然。嘻嘻。”

  待严萍带着人走后,赵公公快步进了屋,关了门。独自走到堆满礼物的桌子上,拿过一个长盒子,赵公公打开,眼睛霎时瞪圆──里面是一支很大的黄金人参。金灿灿的光把赵公公的脸都照亮了。赵公公放下,急忙又拿起另一个方盒子,一打开,他先是震惊,接着高兴地合不拢嘴──雕着金凤腾云的羊脂白玉盘。

  赵公公那个兴奋啊,桌上有十几个盒子,这才打开两个里面的礼物就让他双手发抖了。逐一打开盒子后,赵公公独有的尖笑久久不停。若让府里某位不得宠的公子知道赵公公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,他一定会冒险打劫赵公公,然后带着这些宝贝逃出王府,从此逍遥天下。可惜,某人还在床上躺着。

  交了差的严萍来到议事厅“青峰斋”,严刹以及他的幕僚都在。严萍禀报赵公公已经收下了礼物,熊纪汪心疼地说:“这么多好东西能招多少兵马啊,都送给那么个变态的阉货。”

  李休笑笑:“不必心疼,早晚咱们会连本带利地都拿回来。”

  “严管家,昨夜送去的女子还活着吗?”周公昇问。

  严萍摇摇头,屋内的人除了严刹外都叹息一声。严刹略一抬眼,董倪和严铁起身离开了。

  第二日一早,赵公公就要启程回京了。江陵靠海,他将乘船沿海路北上,抵达“栗子口”,再坐五日马车就可回到京城“上尧”。严刹亲自把他送上了马车。赵公公此次前来,严刹可谓是给足了他里子和面子,赵公公极为满意地离开了江陵厉王府。

  ※

  靠坐在床上,月琼听着屋外的雨滴声。这次躺了五日他就可以下床了,可以说是令他无比惊讶,但他不想下床,只想赖在床上。十一月末的江陵整日阴雨绵绵,就像他的心情。但这不是他不想下床的原因,而是因为冷。

  上个月末就入冬了,江陵地处幽国东南方,一面临海,一到冬天就雨水不断。冬天的江陵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,阴冷阴冷,穿再多都不暖和。月琼从小在北方长大,严刹封王后他才跟着严刹渡过钱江来到南方之地,他的适应力一向不如那个男人。那人早已习惯了南方的阴冷,最冷的时候也不穿棉袄,就是两件单衣。可他不行,在江陵住了六年,每年冬天他都格外受罪,尤其是他受过伤的手臂,更是酸痛难忍。屋内已经夸张地放了炭火盆,月琼裹着棉袄坐在床上,反正外面在下雨,他下床也没地方去。

  “洪喜,你家公子醒了没?”

  卧房的月琼听到了黎桦灼的声音,扬起嗓子:“我醒了,在床上呢。”

  很快,有人掀帘绕过屏风走了进来,啧啧两声:“月琼,这还不到十二月呢,你瞧你棉帘子挂上了,炭火盆用上了,棉袄也穿上了,等到了年节那会你可怎么办?”

  虽然这人每年都如此夸张,黎桦灼还是忍不住感慨。

  “我又不是你,我怕冷。”月琼毫不脸红地裹紧被子。黎桦灼大笑,把手上提的食盒放在月琼床边的矮几上:“喏,我让安宝一早出府给你买的灌汤包,还热着呢。”

  月琼拿过食盒放在腿上,迫不及待地打开,汤包的香气散出,他深深闻了闻。“桦灼,等我出府了,我一定要拽上你一起走,你真是我的大恩人。”

  接过洪喜递上的勺子,月琼直接在床上享用起来,咬下一口汤包,他美美地舒口气:“美味,人间美味。”这下就连安宝、洪喜洪泰都忍不住偷笑了。

  黎桦灼叹息:“月琼,王爷是不是连你的吃食也克扣了?我听说这回王爷赏了你不少好东西呢。”

  月琼扭头瞪他一眼:“那些东西哪能和汤包、辣鸭头比。如果不是我不能出府,又没银子,我一定天天在外头吃小食吃到饱。”

  说完,他感激地看向安宝:“安宝,每次都劳烦你。”

  刚满十六的安宝羞涩地笑了,嘴角顿时出现两个酒窝。他摇摇头,表示没什么。安宝口吃,除了在自家公子面前敢于开口外,在其它人面前他都很少说话。

  哪知,月琼刚感激完人家,就立刻对人家公子说:“桦灼,既然你都让安宝出去了,怎么没顺便让他给我买几个辣鸭头。”

  黎桦灼当即气愤地伸出一只手:“银子。”

  月琼马上转头专心于那笼灌汤包。

  “财迷精。”

  某人假装失聪。

  吃完了汤包,月琼和黎桦灼躲在屋子里品味上好的龙井,顺便听包打听说说这几日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,哪位公子夫人又被送出了府,哪位公子夫人被送进了府。安宝和洪喜洪泰去小灶房准备午饭。

  “我听说赵公公走的时候带了一车的礼物呢,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。”

  月琼被茶水呛到了。

  “咳咳咳……”

  黎桦灼急忙去拍他的后背:“你喝慢点,这么渴啊。”

  “咳咳咳,一车,一车的礼物?”月琼哀怨地问。

  黎桦灼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:“就是一件也跟你无缘,你只当听听好了。”

  “那你干嘛跟我说。”月琼顿时没了喝茶的兴致,“一车的礼物……他送的东西差不到哪去,可惜了,可惜了。”

  黎桦灼翻个白眼:“可惜什么?你知道了还能去抢不成?”

  “一车的礼物……换成银子那得有多少哇……”月琼沉浸在深深的扼腕中。黎桦灼仰天长叹,这个财迷精。

  ※

  如果抛开侍寝、公主要来、银子太少这三件让他极度烦恼的事,月琼的小日子其实过得还算不错。他不喜欢绫罗绸缎,只喜欢朴素的棉布;他不喜欢山珍海味,只喜欢江陵的各色小食;他不喜欢亭廊楼阁,最喜欢窝在他安静的林苑。

  虽然他是个不得宠的公子,可王府的规矩森严,掌管东西苑的两位公公也是严谨之人,再加上他入府的年岁最长,也不曾有什么公子夫人来找他的麻烦。洪喜洪泰也不像其它公子夫人的仆从那样会惹是生非,爱嚼舌根。把他里里外外照顾得妥妥帖帖不说,还特别让他省心,更是做得一手符合他口味的饭菜。更何况他还难能可贵的有黎桦灼这位患难好友,他的日子真的不算难过。

  但是……看着洪泰交给他的五两银子,月琼的手在发抖。

  “就,就卖了这么点?”不敢相信地抬起头,月琼的声音都发颤了,“两支千年人参、四盒鱼翅、两盒鹿茸就只卖了五两银子?”

  洪泰为难地说:“公子,这些东西不能拿到当铺和有钱的大户去卖。可普通的百姓人家一辈子都难得吃几回这些稀罕物,也不会花太多银子来买。这是府里的东西,拿给那些村里的富户我又担心他们当做贺礼来送,万一送来送去又送到王爷手里就麻烦了。这次我拿到村子里的药铺去卖,老板以为是咱们偷来的,一开始死活不肯收,我求了他半天,他才收了,但只肯给五两银子。”

  月琼郁卒地把银子揣到衣襟内,说:“是我太贪心了,不怪你,你的顾虑是对的。这些东西拿到当铺去自然能卖个好价钱,可惜……五两也是五两,总比没有好。洪泰,刚刚对不住了。”

  “公子,您别这么说。是洪泰无能,只卖了五两银子。”

  “洪泰。”月琼难得板起了脸。

  洪泰立刻道:“公子,是洪泰说错了话,洪泰给公子煮鱼翅汤去。”

  月琼这才展颜。

  把五两银子宝贝地放进盒子里,月琼在无人时才露出浓浓的沮丧,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攒够银子逃出去?

  ※

  坐在船舱里,赵公公把跟来的人都赶出去,摸出怀里厚厚的一沓银票,数一数有五千两银子,这是昨日离开厉王府时严萍偷偷塞给他的。

  环视一下四周的宝贝,赵公公眉开眼笑,四王中厉王严刹最大方,每一回他到江陵颁旨,都收得盆满钵满。可是皇上这两年削王之意越来越明显,今后严刹被削了王或被杀,他的财路也就断了一条。

  树大招风,严刹太厉害,手下兵强马壮。皇上这几年虽然沉溺于男色,可睡着的狮子也不会允许身边有只虎视眈眈的老虎。严刹就算没有谋反之心,皇上也不可能留着他。不过严刹对他真是大方,还送了他一个女人让他随便玩,拿人钱财,他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。

  把数了好几遍的银票藏好,赵公公嬉笑两声,严刹的块头比他前年见时还壮了两分,公主嫁过来可受得了?嘻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