贰 穿越就像你妈打你,不讲道理
  彼时已近深夜,陆少霖领着人马在街道上疾驰而过,跑了一刻钟才回到王府。

  雍王正与幕僚商讨要事,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动静,下一刻大厅的门便被人用力推开。

  陆少霖神色紧绷:“王爷!属下有要事禀告!”

  雍王眼神快速环视了一圈:“没有外人,说。”

  陆少霖单膝跪地:“荣阳郡主到城中时已身重剧毒,性命危在旦夕!属下无能,只能快马赶回将郡主带回府中救治!”

  雍王愣了一下:“元壹何在?”

  一个青袍居士连忙对陆少霖说:“此刻应在东偏阁药房,陆总管快去找吧!”

  陆少霖急退寻人,留下一众谋士面面相觑,议论纷纷。

  一个资历较老的谋士揖道:“王爷,郡主还未入王府就身重剧毒,这事足以治一个看护不力之罪啊,王爷还是早做准备!”

  不少人都附和老谋士的意见,认为太后欲舍郡主一人来削弱整个雍州。

  方才说话的青袍居士却不同意:“荣阳郡主是太后身边极为亲近之人,若用作弃子,实在是太过浪费,依在下之见,此事必然另有隐情。何况公主何时中毒、是自愿抑或被强迫还不清楚,先生也太急着给太后扣帽子了。”

  “你这后生,京州那群人对王爷早有戒备,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肮脏手段,你知道什么?”

  雍王皱了下眉:“蔺老先生,注意言辞。”居士笑了笑,补充道:“当今圣上能负贤德之名,能当忠孝之义,太后更是母仪天下,心系苍生,圣上为君,王爷为臣,我等只是泛泛庶民,言语之间,还是避免太过不敬,以防给有心人听了去,当成把柄,您说是吧?”

  谋士瞪了居士一眼,悻悻然退开。

  雍王将一切收归眼底:“今日先议到此,各位辛苦了。”

  等人都走完,他转向居士:“丹尘。”

  沈丹尘道:“蔺老先生德高望重,方才也是心急之言,下次不可再冲撞他……属下明白您要说什么,不会再犯。”

  “郡主的事情,你怎么看?”

  “有两种可能。其一,有人想谋害郡主,以此挑拨圣上与您的关系;其二,郡主……是自己服的毒。听闻圣旨下达之时,荣阳郡主绝食三日抵抗,还剪碎了太后亲自挑选的嫁衣,”沈丹尘叹气,“早闻这位郡主骄纵惯了,却没想到竟连自己的命也不当回事,说抗旨就抗旨,什么都舍得,倒还让我有些欣赏了。”

  雍王看了看手心:“但愿她无事。”

  沈丹尘点头:“那是自然,有些时候,活人可比死人好对付。”

  元壹本是一道人,云游天下之时学会一手精湛医术,后来因失手伤人险些被糊涂官吏砍了脑袋,被雍王救下后便留在王府当了医生,医好了不少府中之人的怪病旧疾,然而,面对奄奄一息的郡主他却束手无策。郡主服的毒药早已化进血脉走遍全身,再加上路途颠簸得不到及时救治,除非有起死回生之术,否则断无救治可能。

  看着郡主的呼吸脉搏一点点沉下去,他只能无奈地摇头,出去找雍王复命了。

  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几个侍女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。原本在驿站还能找借口趁乱逃走,现在已经到了王府,郡主一升天,她们第一个就得陪葬。

  元壹领着雍王,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片惨叫,心里也是自责不已:“郡主中毒已深,属下无能。王爷,还请您节哀……”

  他手刚放到门上,房门就从里面被大力地撞开,重重打在了他的鼻梁上,几个侍女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大叫着跑远了。

  门内烛火晃动,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。

  元壹捂着鼻子眼泪直流:“干吗跟见鬼似的!”

  雍王看了一眼侍女们逃窜的背影,迈进了房间。

  元壹也跟着走进门,按着鼻子不忘报丧:“斯人已去,王爷您节——”

  床上坐着的人缓缓转头看向他们,神情呆滞。

  元壹松开手,咽了一口口水:“……哀。”

  坐着的人眨了一下眼,努力地想看清站着的两个人。

  两边对峙了几秒,床上的人忽然重重往后倒了回去,喃喃了一句什么。

  元壹半天才想起怎么说话:“这,我,她……怎么可能?!”

  不说话还好,床上的人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猛然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:“不是梦……你们是谁?!”

  雍王没说话,用眼神示意元壹上前去看看。

  元壹上前两步:“郡主,你……你醒了?你感觉怎么样?”一声元壹的鼻血喷了出来。

  床上的人警惕地往里缩了缩,余光才看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。

  ……不光不是自己的房间,这连现代人的房间都不是。

  她头脑发蒙地左看右看:“郡主?谁?我吗?”

  什么情况?我穿越了?莫名其妙啊喂!我怎么穿越的?操,头疼,到底咋回事儿啊?!

  雍王低声道,“元壹?”

  元壹又上前两步试探道:“郡主,我帮你把个脉……看一看?”

  雍王将目光转回床上的女子,看她的神情不像在装,但为何除了茫然还这么焦躁?莫非她其实知道自己身在何处?

  元壹走到床边伸出手:“郡主——”

  郡主一脸戒备:“别过来!”

  雍王道:“这位是大夫。”

  元壹也跟着说:“对对对,我是府中最好的大夫,郡主你身上的毒还未解,让我帮你看一下?”

  郡主吼道:“我不要!”

  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,让元壹的心灵受到了极大震动。几分钟前还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人,现在竟然看上去生龙活虎?!难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法?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定要查个明白!

  “郡主不要害怕,在下只是帮你诊脉!”

  郡主眼神一变,脑海中出现了种种不可描述的场景,全身用力地拒绝:“走开啊啊啊!不要过来!”

  元壹刚刚碰到她的衣袖,就感到身体一轻。在雍王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瞳孔放大的眼神中,他飞了起来,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了离床五尺远的地方,鼻梁磕在了衣柜上。

  元壹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:“断了断了断了!我的鼻子啊啊啊!”

  剩下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都愣了。

  雍王内心无数念头闪过,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:“……好功夫。”

  郡主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,又看了看地上捂着鼻子泪流满面的医生,最后看向了离窗八尺远的王爷。

  久经沙场的雍王从她的视线中感受到了杀意。

  好功夫的郡主本人此刻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,尽管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时空以及他们说的郡主是谁,但是很明显郡主和这个王爷身份都不一般,所以打晕眼前这个人逃走应该不是正确的选择。

  犹豫了一下,她放松了拳头。

  雍王握在身侧的手也放松了了下来,说实话,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受得住她一拳。

  郡主深吸一口气,但是实验一下刚才是不是巧合还是很有必要的。她眼色一变,气沉丹田,“嚯”地一拳捣向了床头的木板。

  一声闷响,梨花木雕的靠背上出现了一个碗大的坑。

  雍王感觉那一拳就好像打在自己的胸口上。

  郡主收回手揉了揉,很满意这个下马威:“那个……我可能是因为中毒所以记忆出了点问题?这位……呃,王爷?能否告知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?你是谁?我是谁?这是哪儿?”

  雍王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,说出来的话却和问题毫无关联:“看来你没事。”

  虽然从未谋面,她却从这简短的话中听出了感激,正要再问,陆少霖左右手一边拉着一个方才夺门而出的侍女回来了:“王爷!郡主怎么样了?这两个侍女一直在说瞎话……”

  看到床上的郡主和地上的元壹,再看到床头板上的坑,他一愣:“……这是……什么情况?”

  雍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郡主,“侍女留下,随我来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陆少霖上前扶起元壹,跟着雍王出了门。

  两个侍女挤在门边,不敢再跑,惊恐地瞪着郡主。

  “呃……所以你们是负责照顾我的人?”

  侍女点头。

  “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?”

  一个侍女战战兢兢道:“因为,郡主你刚刚已经,没气了……”

  “啊,起死回生。”郡主点头,“那是有点吓人。”

  侍女点头。

  “但是我活着总比死了好吧?是不是我死了你们也没的活?”

  侍女点头。

  “那还愣着干吗呀?我活了耶!你们不用死了,还不开心?”

  侍女们对视一眼,好像……挺有道理的。

  两人上前嘘寒问暖,郡主长郡主短。

  从她们口中,她得知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侄女,封号荣阳的尊贵的郡主,名叫季瑶光,奉旨嫁给分封至雍州的亲王孟见陵,也就是刚才那个杵在门口的大高个儿。

  还有四天,她就要成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