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一日 02
忙活一上午，周大媽刷過最後一個大鍋後倒蓋在整理台上，用抹布將水漬擦淨，再將抹布洗乾淨後晾在杆子上，才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會兒。這些都是自她老公還在時養成的習慣，哎呀，現在連在心裡喊老公都覺得生疏。
「唉……都過了三十年……」
她先生在一場車禍中過世，死得意外，什麼話也沒留下，連小兒子的名，也沒交代。
起身牽動腰桿，吃痛地嘶了一聲，撐著左腰，逞強地想拉下鐵門，可不知道怎麼地，今天她怎麼勾也勾不著鐵門，喘了兩口氣，奮力往上一勾，腳一偏，心裡只有完蛋了三字。
「媽！」
「理丞。哎唷，還好你接住媽了。否則這一摔，明天我又別想做生意了。」
周理丞蹙眉，無奈地勸說：「媽，我老早就讓妳把鋪子收了，也賺不了幾個錢。」
「賺不了幾個錢？我就是靠這幾個錢養你們倆長大的！」
大兒子周理丞一天到晚讓她在家養老，說什麼年近六十退休是福氣，可要她退休跟老方一樣每天等兒子回來扔錢給自己，她才沒那麼傻，傻傻的等死，還得用花錢滿空虛寂寞過日子。
周理丞將鐵門拉下，不算貼心，卻也是和媽媽相依為命最長的孩子，捲起西裝袖子，攙扶老媽媽上樓休息。
「媽，晚上就別開店了吧。」
「你啊今天晚上留在家吃飯。我就休息一日。」
「好。我空出來，晚上就在家裡吃。」
周大媽毫不隱藏自己的開心，他大兒子忙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晚飯不一起吃，有時早飯也沒來得及吃，甚至連回家的時間也跟著少。
她和其他的母親不同，為了家計，沒時間養育孩子，也不能給什麼好栽培，逼得他專院畢業就得出來工作，才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能有什麼好工作，在市區裡找了汽車維修廠學焊接修車，學了五年，大大小小的車子都給他摸透了，借了點錢，幾年前開了間汽車美容中心，說是幫車子化妝保養，本以為他在胡搞，也沒想到讓他搞出了連鎖企業，當了大老闆。
「你上次說在市區開了間辦公室？做什麼的？」
周理丞拉開領帶，走過老舊的木傢俱，在充滿穀米味道的餐桌邊倒了杯水喝，他喝了一大杯，發出啊了一聲，彷彿這才是水。他家的水一直都有這種穀米味，一開始在外地工作，喝濾滲透、飲水機還有什麼德國原裝綠過淨水，怎麼喝都喝不慣。
「貿易公司。我們汽車廠需要大量的進口保養液和油品，我和晉翔討論過，再出資自己開公司代理進口。」
周大媽有聽沒有懂，原本坐在沙發上吃餅乾的她，又走到廚房，將冷凍的雞腿肉拿出來退冰。她記得理丞最愛吃她煮的紹興煮雞。
「說到晉翔，他小孩有兩歲了吧。上回在公園裡看見他們一家人玩得全身是草渣。」
周理丞聽見這話題，退步三尺，下一句一定是叨念。
果然。
「你啊該找媳婦了。上回不是有個蘇州的姑娘叫海亭，媽挺喜歡她的，活潑大方，重點是嘴甜。」
周理丞脫下襪子，三十歲的他仍然將襪子當成籃球，帥氣投籃，敷衍應了周大媽兩聲。
「海亭她住蘇州，我住台北。遠距離啊！」
「距離哪裡是問題！重點是你和她不也談得來，好女孩不多，趕緊把握。」
「哎唷，媽，讓我自由戀愛吧！」
「嘖。又跟我講自由！」
她活了一輩子，從來沒有體會過自由，相親結婚，結婚當晚懷上老大，等老大五歲了，才懷上老二，夫妻倆有點相處了，老天爺卻讓她失去依靠，為了孩子，她早已經放棄自由。
「算了。人家李成他也沒結婚，話說，你當初怎麼不找李成一起合伙開車行，記得他和你挺要好的。」
「孫李成？」
「就是他。跟你同音的李成。你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鬼靈精。」
周大媽彎腰又拿了兩根蒜，理丞還喜歡吃臘肉炒蒜，晚上也一併煮。她手裡忙活，嘴裡說著早上孫李成來吃了碗粥，說他也長大了，穩重許多，不像以前一張嘴東扯西說，鬼點子特別多。
「說真的，那孩子挺乖的，就不知道老孫能怎麼和他鬧，兩父子僵持了十年多，看得我都心疼。自己的孩子，能怎麼氣。」
周理丞沒回話，走進浴室，打開水龍頭洗臉，馧馧而上的熱氣爬上原本靚亮的鏡台，遮去他的樣貌。
「兒子啊。」
周理丞沙啞地應了一聲：「哎？幹嘛？」
「你魚要清蒸的還是煎的？」
「周大媽，我們只有三個人，妳別忙活了！」
「哎！到底要蒸的還是煎的？」
「蒸的！」
「蒸的啊，那我得買罐破布子醬，哎，你待會去買。」
周理丞欸了一聲敷衍老媽，梳洗後，經過弟弟的房間，一樣髒亂，上個月的汽水罐還在桌上，被子看起來就是油油膩膩，噁心地閃身而過，換裝出門。
「媽，你還要買什麼嗎？」
周大媽眼睛盯著電視，欸了兩聲，拿了張清單給他，她早就寫好了，就等著周理丞跑腿。
「你拉你弟弟出門。他啊，有兩個禮拜沒出門，又不洗澡，講也講不聽。」
「好。」
他不是個貼心的孩子，刻意矯情的虛懷問暖他做不到，可只要是周大媽的話，能做到的，他一定做。走近周理元的房間，一手巴醒他。
「走。跟我出門。」
「吼。你幹嘛。我不想出門。」
「出來！」
周理元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地板上爬起，從書桌下拉出一件帽T套上，穿著短褲，頂著鳥巢頭，乖乖出門。周理丞走下自家樓梯，習慣性地繞過擺放在走廊上的米桶，往後門走到附近的賣場。
「周理元，你沒找工作就算了，你好歹也幫媽一下。」
「我又不會煮粥，也不想煮。」
「真不該讓你讀太多書。都讀笨了你！」
「好啦好啦，我賺了錢會還你學費，這樣可以了吧！」
「喂！周理元！誰在跟你討學費！」
周理元嘖聲，沒有理會，無聲指責，拒絕與他溝通。周理丞很想糾正他這種不懂事的想法，他也曾經用訓斥員工的態度強迫弟弟懂事，得到的還是和今天一樣的反效果。
兩兄弟誰也沒說話，一前一後，一個西裝筆挺，一個拉里邋遢，走進買場逛了一圈，結帳時，周理元嘖聲，選擇在出口等周理丞。周理丞沒阻止他，更沒喊他幫忙提東西，讀到碩士畢業的弟弟，一直以來都是他們的驕傲，卻沒想到他無法融入社會，畢業兩年來，就業屢次碰壁。
「媽，爸還好嗎？」
周理丞停下腳步，覺得這聲音很熟悉。
「媽，他沒辦法改。我也沒辦法。」
周理丞似乎確定了這聲音的主人，左右探望後，朝那人一拉。
「李成。」
「理丞……」
＊＊＊
南佬的話：
週末劇的概念，也就是週末才會更新。
周日更新一到二回。有推薦、收藏、催更留言才會多更。
此書為短篇免費小說，也請大家尊重作者，需要轉載請聯繫南佬，謝謝。
希望大家會喜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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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媽！」
「理丞。哎唷，還好你接住媽了。否則這一摔，明天我又別想做生意了。」
周理丞蹙眉，無奈地勸說：「媽，我老早就讓妳把鋪子收了，也賺不了幾個錢。」
「賺不了幾個錢？我就是靠這幾個錢養你們倆長大的！」
大兒子周理丞一天到晚讓她在家養老，說什麼年近六十退休是福氣，可要她退休跟老方一樣每天等兒子回來扔錢給自己，她才沒那麼傻，傻傻的等死，還得用花錢滿空虛寂寞過日子。
周理丞將鐵門拉下，不算貼心，卻也是和媽媽相依為命最長的孩子，捲起西裝袖子，攙扶老媽媽上樓休息。
「媽，晚上就別開店了吧。」
「你啊今天晚上留在家吃飯。我就休息一日。」
「好。我空出來，晚上就在家裡吃。」
周大媽毫不隱藏自己的開心，他大兒子忙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晚飯不一起吃，有時早飯也沒來得及吃，甚至連回家的時間也跟著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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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算了。人家李成他也沒結婚，話說，你當初怎麼不找李成一起合伙開車行，記得他和你挺要好的。」
「孫李成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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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大媽彎腰又拿了兩根蒜，理丞還喜歡吃臘肉炒蒜，晚上也一併煮。她手裡忙活，嘴裡說著早上孫李成來吃了碗粥，說他也長大了，穩重許多，不像以前一張嘴東扯西說，鬼點子特別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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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理丞沒回話，走進浴室，打開水龍頭洗臉，馧馧而上的熱氣爬上原本靚亮的鏡台，遮去他的樣貌。
「兒子啊。」
周理丞沙啞地應了一聲：「哎？幹嘛？」
「你魚要清蒸的還是煎的？」
「周大媽，我們只有三個人，妳別忙活了！」
「哎！到底要蒸的還是煎的？」
「蒸的！」
「蒸的啊，那我得買罐破布子醬，哎，你待會去買。」
周理丞欸了一聲敷衍老媽，梳洗後，經過弟弟的房間，一樣髒亂，上個月的汽水罐還在桌上，被子看起來就是油油膩膩，噁心地閃身而過，換裝出門。
「媽，你還要買什麼嗎？」
周大媽眼睛盯著電視，欸了兩聲，拿了張清單給他，她早就寫好了，就等著周理丞跑腿。
「你拉你弟弟出門。他啊，有兩個禮拜沒出門，又不洗澡，講也講不聽。」
「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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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周理元，你沒找工作就算了，你好歹也幫媽一下。」
「我又不會煮粥，也不想煮。」
「真不該讓你讀太多書。都讀笨了你！」
「好啦好啦，我賺了錢會還你學費，這樣可以了吧！」
「喂！周理元！誰在跟你討學費！」
周理元嘖聲，沒有理會，無聲指責，拒絕與他溝通。周理丞很想糾正他這種不懂事的想法，他也曾經用訓斥員工的態度強迫弟弟懂事，得到的還是和今天一樣的反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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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媽，爸還好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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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理丞似乎確定了這聲音的主人，左右探望後，朝那人一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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